毫无逻辑随心所欲,想干嘛干嘛的丢东西

第一次他认真地审视埃尔文这个人,是在地下街的小巷。

 

厌恶着宪兵团的他,首先对着那一身军装感到了莫名的反感。但脱臼的脚踝和肋骨的多处骨折不允许他像他一贯的反应一样,把(在当时的他看来)剥夺他们生存资源的士兵远远抛在身后离去,而且他也没有了可以揍倒他的力气。

 

这种屈辱的姿态,强迫他听完了埃尔文隔着一段后巷特有的馊臭空气间,清晰而沉稳的说辞。

 

当时他疼的已经麻痹了。在昏昏醒醒中,低分贝的声音像是鼓槌一样敲击着他的耳膜。

 

——至少你能看到天空,和自由,然后希望你在那之后,会拥有让你想要守护的东西。

 

他这样说着。

 

——我给你选择。

 

他伸出了手。

 

是以生存为目的活下去,还是以精神为目的活下去。

 

后来利威尔意识到,这其实整个历史和发展上,大大小小,人类在选择自己的生命走向时,都会碰到相似的选择。只不过有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提供选项。原来他也没有,但现在埃尔文给了。

 

两种想法并没有对错,都是为了要活下去的本能,都是忠于自己的欲望,出发点一样,无所谓那个比较高尚。野兽的幸福和人类的幸福哪个来的比较崇高?这根本是站在同一条出发线上,到达同一终点,却无法用秒表上的计时来衡量的无法比较。纯粹的幸福感对于个体来说,分不出高低卑劣。所谓的高尚,也不过是为了促进人类和社会的发展,而肆意贴上的标签,和包装没有什么区别,总要撕开了去啃食自我利益最大化的本质。

 

而当时的利威尔是没有去考虑整个社会和人类走向的余地的,在地下街严酷的环境中,考虑着自己的事情活下来,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所以剥去了外衣,对于他来说,只剩下哪个是重要的这种选择。

 

他甚至觉得并不是埃尔文找上他的,而是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从无法选择,到可以选择。

 

要是他更残酷一点,更麻木一点,从来没有被帮助或去依靠过,从来没有信任然后获得了回报过,从来没有被照顾或是温暖过的话,这个过程将会变得非常简单。

 

一个相见不过几面的人站在一个令他作呕的身份里向他伸出手,要他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和他成为同伙——这真的是一个参杂着白烂而可笑的说词的荒唐提案,会被他嗤之以鼻,用尽最脏的字眼嘲笑那种天真、不切实际到幼稚的幻想和为其献上心脏的那些生命的廉价。

 

可惜他并没有。

 

后来他回想起这个时间点时,他肯定埃尔文那个混蛋一定是搞清楚了他所有的过往,进行着有意识地布局,下手毫不容情地直击心脏,让他不得不回握,并搭上了自己从此以后的人生,而且还毫无后悔。

 

不管怎么说,他转开了和埃尔文相互对峙的眼神。良久之后,埃尔文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摇,而他终于抬起头露出了恶狠狠的沉声嘲讽。

 

他妈的老子肩关节脱臼,伸不出手。那个时候,他几乎出口不离脏字。

 

埃尔文怔了怔,然后笑了,那是利威尔觉得他少有的,在他面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之一。

 

然后他并没有收回右手,而是靠近,缩短了彼此的距离。带着粗糙厚茧的大手抚上他的头发,掌心温暖而干燥地揉进头发里。在利威尔开口反驳什么之前,他闻到了衣袖附近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消毒水的味道,在心里骂他混蛋的同时,嘴角依然忍不住勾上一个浅浅的角度。

 

消毒水的细微余味混合着埃尔文的体味,有着让他镇定的奇异效果。

 

哪怕他知道,那可能只是一种专门针对他的药剂。

 

利威尔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很了解埃尔文的什么。

 

他只是知道,他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把自己抛弃掉的觉悟,和与之相应的冷静而准确的判断。

 

这和大多数人的认知都相吻合。

 

他知道他心目中有种不能丢弃的带东西,那种东西甚至左右了他和非常多数量的人的心脏和灵魂。一开始,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就像从最初,埃尔文承诺给他的一样,他慢慢明白过来,慢慢把那些融入血液。

 

尽管他不能很清楚地分辨出这其中,多少成分是由埃尔文的心脏渗透过来。

 

他把这东西放在他的胸腔里,却没有任何解释。

 

然后那东西随着时间和一些事情一点点蔓延开来,就像是名为埃尔文的某种猩红滚烫的液体,由左胸的位置,顺着或柔软有力或细若纤毫的血管,在浑身上下,用弥散的姿势融入了利威尔的身体、生命又或者说是更接近本质,被人们称作是灵魂的内核深处。

 

但是,这并不比其他任何人多,又或者说,旁人觉得他们之间多出来的部分,也只是利威尔把自己放在完全的执行者这个角度上,所产生的衍生物而已。

 

这样似乎让他成为了男人身边看上去是某种特殊的存在,好像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看不见的枢纽。

 

因为这样,所以能理解更多,所以能相信更多,所以能毫无顾忌的变强,所以变得坚决而不犹豫。

 

但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接收,转换,以及输出。

 

不是他同样可以,或者说很多人都可以,很多人也比他更了解他,知道更多他行动和决策背后的深意,更加能够看透他。

 

他连了解他都算不上,不如说比其他人更少。

 

换个角度说的话,他从没有,也没有必要让他看透更多。

 

相遇之始就知道,男人就擅长抓住破绽到了可怕的地步。像是蛰伏期可以无限延长的捕猎者,在恰好的实机,把手在猎物的软肋,按恰当的速度收紧,没有留下呼吸的缝隙和挣扎的余地。

 

他示意你低头,然后,不管怎样,你总会伏下自己的头颅。

 

可是你找不到他的七寸在哪里,至少利威尔不能够。

 

也许原因复杂,并不是单方面的原因,但是他毕竟不能够,也并不想。

 

尽管他讨厌那种感觉,但是毫无办法。

 

埃尔文需要他,也许这和其他种类的,对其他人的需要没有什么不同,但仅仅是这样,只是这样而已,他就可以依靠着这种坚持和信任站起来。

 

他已经习惯了他没有破绽的表情,他相信他的决断,无条件的,抵押上生命的;但从另一个角度,比如那些在恰好的过分时,溢出的温暖而鼓舞,看上去诚挚而互诉衷肠的部分,却没有进行过彻底且毫无保留的完全相信。

 

他并不觉得这可悲,一个人一旦为了自己的执着拼上性命都是令人尊敬的。哪怕那只是一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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