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逻辑随心所欲,想干嘛干嘛的丢东西

海岸线在眼前起起伏伏。绵长而不知尽头的延伸着,像是要攀爬至世界的尽头。

 

列车隆隆的发出声响,风猎猎的包裹着冰冷的铁皮。而在被真空的钢化玻璃隔离开来的车厢里,隐约可以听见车轮铰接间的规律声响。沉闷的声音像是心脏有气无力的鼓动。

 

天色还不算太晚,车窗上朦胧的影子依然清晰可见,风景飞快的向后逝去,世界被隔离出来,寡淡的色彩让人有种被抛弃的错觉。

 

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世界却仍在你的脚下狂奔,仿佛有一天终将抛下你,不见踪影。

 

笠松放松的靠在椅子上,颇有些失笑地把意识毫无意义地停在衬衫下面的消失不见的紧凑肌肉和缓慢生长成的一部分不必要的皮下脂肪上。那种变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说不大清楚,这种悄然的转换太过于自然和迅速,甚至连适应都没有,就已经习惯了。

 

自己比高中体重减轻了不少,肢体也变得倦怠了起来。

 

前几天路过一个露天篮球场的时候,欢快地飞出界的篮球被他下意识地伸手接过。篮球表面熟稔却陌生的质感透过指尖接触的地方传达给迟钝的大脑。抬头时,看见球场里装着宽大运动T恤的一群高中生正气喘吁吁地等着他把手里球还给他们。那些孩子脸上,汗水还没有擦干,粘腻的流淌着。他略微咧了咧嘴角,把篮球扔回给他们。那群孩子中有人吹了吹口哨,他淡淡地朝他们笑着挥了挥手。

 

笠松清楚,不久之后,那点熟识的感觉也会消失不见了。

 

很快,当他再次拿着一样的篮球时,向着别人传过去的球就会发生些许的偏差。用不了多久,他细心瞄准后投出的篮球就只能在篮筐边沿旋转后,无力的落下。再也做不到以前的那些高速旋转,脚后跟疼痛的扭曲感受会让他安分的停下来。

 

那副在皮肤底下,暗自起了变化的身体,在意识中却还有些适应不来。

 

曾经的痕迹总会被磨平。这就是时间和成长。

 

从听见骨骼拔节窜高的声音,到听见笔直的脊梁渐渐弯曲的细小哀鸣。一切在时光看来顺畅而理所当然的可怕。

 

大学毕业后,他像大多数人一样,变成了朝九晚五的公司职员。月底的时候,为了房租,连着好几天都只能吃牛肉盖饭。有时候加班得太晚,便利店里的便当都已经卖完了,他就随便买一两个饭团应付,又或者太累的时候,干脆回到狭小的公寓,任由自己埋没在被单里。

 

生活疲惫到近乎厌倦,但是还是只能往前跑。后面洪水翻滚,前边一片荒芜。所想要一直看下去的小岛,隔着海平面,在视线里一点一点退却,变成灰白色的泡沫。

 

上一次提及梦想的时候,似乎是在某次庆功宴上,当时,旁边的同事喝的有些微醺,拉着笠松说他曾经想过去当棒球运动员,当时他所在的校队杀进了全国联赛,他还曾经觉得一定可以进甲子园。

 

“结果还是惨败啊!”他丧气般笑着挠了挠头。眉目间笑的虽然说不上淡然,但也毫不勉强。那是已经放弃了的坦然,还有被层叠西装削去过后,残存下来的碎片。那点笑意在笠松眼里模糊过后,又变得清晰,最终摆到了他自己的脸上。

 

“真是可惜啊!”他拍着那个人的肩膀,牵着嘴角,手指的末梢因为喝了酒的原因有些发麻,酒精凛冽的热度顺着胃带爬上了呼吸道,拿着杯子的手有些发抖。他又一次倒了酒。

 

结果那是笠松入公司以来,醉的最厉害的一次。酒品不算太好的笠松,第二天就成了办公室的热门谈资,嗤笑的声音直到很久之后才平息。

 

后来他和自己发誓,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像那样喝醉了。

 

那么,上一次,提起黄濑凉太呢?

 

列车在那一瞬间驶入了隧道,车厢被笼罩在黑暗中的同时,缩短,拉长,又再次变换的影子,随着昏黄色的隧道照明灯,染上了深棕色,笠松维持着姿势没有动,他呆滞的影子就在列车的浅灰色底板上,循环往复的移动起来。他目光散漫的在车窗透明的玻璃上凝滞,目及一边明灭的反光。

 

他不大记得了。

 

也许是小堀把电话给他的时候,也许是之后回家的时候,听妈妈在看到电视的时候,说起过一两句,也许是听见公司里闲谈的时候,有人说到过他的名字和他拍的电视剧。

 

他仔细的想了一下,发现昏沉的大脑里关于他最近的记忆混沌而模糊,但却似乎没有什么遗漏。

 

黄濑的专访他都下意识的有买来,却因为时间太紧而不能仔细地翻看。偶尔一次想要翻出来看看的时候,却发现上面只是是越来越公式化的答案。

 

那样说着拍摄趣闻的他,好像已经离他很远了。

 

笠松还记得,原来他还可以料想到黄濑的行动模式,可以想象到他下一秒会露出的表情和说过的话,可以摸清楚上扬的眼尾底下,眼睛释放出的温度和情绪,知道下一刻唇线歪斜的弧度。

 

那个时候,黄濑好像的确是很依赖他。那已经不是一种习惯,而成为了一种相处模式了。脆弱,依赖都已经变成黄濑向他撒娇的习惯了。相互的纵容,相互的鼓励。那是他认识的,熟悉的黄濑。那也是他最喜欢的自己。

 

但是如果要他回到那个时候,他也已经不确定现在的自己可不可以再次心照不宣,再次熟知他会有的反应。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的事,但是却已经忘记了,或者说遗失了那种长期相处的熟稔感觉。

 

仿佛那已经是全然陌生的人了,而笠松剩下的,只是惯性的追逐和一堆的回忆。他在里面翻来覆去,并没有能够重新迈步的自信。

 

驶出隧道,在阴沉的阳光里穿梭的列车恢复了明亮。笠松的眼睛失去焦点的闲置着。

 

没有人的车厢里仿佛只剩着骨架在颠簸摇晃,空旷的像是要发出回声。

 

和灰冷的颜色毫不沾边的黄濑的海报,顺着车厢一路延伸,穿过中间连接的缓冲带,再到下一节,下下节……他的脸比自己印象中的成熟了一点,脸颊瘦削了一些,眼睛周围的轮廓更深了一些,是因为化妆的缘故,还是只是因为时间滚动之后的必然呢。

 

他感受着手掌上自己头颅的重量,轻轻眨了眨眼睛,却也因此发现眼眶里依旧是干涩的要命。

 

笠松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多,那部分的执着也好,率直也好,热度也好,勇气也好。每天反复着生活,因为越来越多的事情放不开手脚,就像是心里面的某一部分已经萎缩了一样。

 

他不清楚黄濑定义的他自己,是否在前进,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剩下的只有生活而已。

 

他很喜欢那个时候的自己,很喜欢那个时候的黄濑。

 

他甚至可以笃定的说,一生当中,最喜欢的就是那个时候和他在一起的自己。

 

但是列车还在行驶,奔流不歇。

 

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以出现黄濑凉太,在那么多的地方,他都用那张脸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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